家的超脱与回归
凡是人总想有个家,无论是身是心不能没有寄托,否则在茫茫人生宇宙中便成了无处可归的流浪汉了。可见对家的渴望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共性。
但是,即便是如此平凡而又现实的家,却因著各种阅历不同的人而有极大的差异,故有世俗的家、学统的家、僧道的家与涅槃的家。从低级的基本生活的要求与满足,直至心灵世界形而上的回归,是人从自然走向社会,又从社会回向自然,以致於解脱尘累而入於无生的愿海的必然过程。
佛在《大楼炭经》中敍述了地球人类源自於光音天人的降临,因为贪吃了地肥不能再神飞天际而只有落脚於地球之家了。然後水果、稻谷的自然生长使人自足於天真的漫漫的生命之路。後又因为贪多而人人各自占据谷物,使稻谷必因种植才能生长。劳动著的人们因交流而生情感,由情感而爱悦,由欲爱而变生理为男、女之性,於是便有了世俗的家。子女繁衍、宗族相依、部落的结盟,人类对家的执著便深契於内心了。
随著社会的发展,原始的家便丰富与复杂起来,由文字创造、概念延伸使人们认识自然,同时又以文化的印记,推向於社会的大家庭,於是国家的共业与个人的别业如此紧密地相联相关了。
人从私我的生活体现,为从贫穷的家发展为温饱、小康,以至於富有。而从社会的角度,从事於学业者,便有哲学家、科学家、文学家、艺术家、政治家、宗教家等等之学统名位之家,但是这些家仍然难以解决人类自身的生命终极的问题,故有出家的僧道继续人类向上的探索,并通过研解生命的真谛与生活的价值以求取无上之道,所以专以修证生命之本能而离俗去缠,过著澹泊而清苦的生活,於是乎山林之下,多有高隐之士的踪迹,所谓方外人也。然而有身皆苦,有心皆妄,山林寺庙虽则清净,难保无漏,难复无生。因此,悟一切家皆妄,超身家心家,直入法性无家之家,於是生命便从自然、社会中回归了原本的真实——无住涅盘的如来之家!人生的历练过程,必先由世俗之家而走向社会大家庭,掌握世俗谛缘起法的规律。因此,在语言上、知识上、技术上、生活上、交际上、情感上等方面均学习与实践过,方是具有社会性的、人格的、完整的人,然後再在人生事业的某一个高点上,以出世的真谛智慧超越世俗与学统的家,使自心超然物外,自然虚无,不再受惑人世间的名闻利养,浩浩然一出世无为人也。但是这还不究竟,往往落於自在的消遥而不从世利乐的事业。所以最後的归结仍是世出世间不二的圆融境地,这是佛法契合任何时代而不朽的关键所在。
由此可知佛法的真解脱不在别处,就是「就路还家」,这正是说明学佛者不必厌恶、逃避世俗的家、学者的家,乃至於僧道的家,而应於因缘会和的当处,善解心结,脱诸缠缚,破除执著,悟证自性。所以,人人可以修道,处处可以解脱,只要悟入无家可家的境界,那么即是自在无碍之人了。
佛住世时,有沙弥来求比丘戒:
佛问:家在何处?
答云:「三界无家!」
佛便赞许道:「你已得比丘戒了!」
三界无家就意味著:不受欲界的五欲之乐所迷,不被色界的光明境界所惑,也不因无色界的空净而执著。出了三界的家再入尘俗中而发菩提心行六度行,庄严国土,利乐有情,所谓「火中生莲」、「入淤泥而不染」,正是赞叹那些出世而又入世的菩萨的悲愿智行的人。
所以我们不必被区区的小家所束缚,也不必因为世间的学位而里碍,更不必因僧家而苦恼,透过一切境界的住著,善用目前的条件,自觉觉他,念念慈悲,随一切缘而救护众生,使菩萨的家业广大,摄受无量的众生。所谓弘法为家业也。对於家的颖悟与超脱,便使我们回归有路。因为回归,更使人们有了稳坐本位的安然,再以此回报众生,因此,法界虽不同,但净土之家常在。